风云帐下奇儿在,鼓角灯前老泪多。
李克用和李存勖,算得上虎父虎子。当年李克用在三垂岗宴饮众将,席间指着儿子告诉大家:我这个儿子非同寻常,将来必能建功立业!事实证明,李克用的判断是极有眼光的。李存勖文武双全,目光远大,少年英俊,屡见奇功。就连朱温也慨叹,生儿子就该像李存勖这样,而自己的儿子们真是猪狗一般!
李克用临死前,交给儿子李存勖三支箭,要求他替自己杀三个仇人。这三个仇敌,一个是几十年的老对手梁王朱温,一个是占据幽州曾对自己见死不救并且后来投奔了朱温的刘仁恭,一个是北部的契丹主耶律阿保机,他也曾经对自己背信弃义。
在起初的岁月里,李存勖铭记父亲的遗嘱,卧薪尝胆,励精图治。他抓住时机,灭掉了镇守幽州的刘仁恭、刘守光父子,又后亲自率军攻入汴梁,灭掉了后梁,活捉了后梁主朱友贞。他也曾经一度在定州打败了南下的契丹军,斩杀契丹军数万,并活捉了耶律阿保机的一个儿子。
取得了巨大胜利的李存勖开始变了。父亲交给的三支箭,算是基本上可以交令了。两个仇家被消灭,一个契丹在他面前也是败军之将。
当前进的动力消失后,人就容易变得腐化了。古今中外,皆是如此。李存勖开始大兴土木。为了避暑,他命令修筑楼阁,每天参加修建楼阁的人有1万多,所耗费的钱财十分巨大。郭崇韬劝谏说今年两河干旱,军队的供给也不充足,希望能够停止修建,等到丰年时再开始动工。李存勖终于没有停,给国家带来了沉重的经济负担。
他带领部下四处游猎,毁坏百姓庄稼,还多次责罚劝诫的官员。偏巧遇到庄稼收成不好,老百姓背井离乡,东都的粮仓已被吃空,水路两路都不畅通,没有东西可以供给军队。士卒们由于缺乏粮食,有人嫁妻卖子,年老和体弱者在野外挖野菜充饥,往往饿死在外。而李存勖却在外面不停地游玩打猎,每次打猎,皇后皇子以及后宫妃妾都跟随着他,浩浩荡荡。冬季打猎,正赶上下大雪,官吏士卒有人冻僵跌倒在道路上。打猎所经过的地方,都要当地百姓供给粮饷,如果得不到就破坏他们的日常用具,把他们的房屋拆掉当做烧火柴。
他宠信任用伶人,放纵优伶们出入皇宫。每每和伶人们嬉戏于戏剧中,还给自己起了一个艺名叫“李天下”。这些伶人捉弄欺负士大夫,让大臣们非常愤恨,也有些人反过来依附或巴结他们以求得恩泽并自保。他还听信伶人们的谗言,对过去的老将领疏远忌恨。李嗣源父子在灭梁战争中居功厥伟,李存勖也曾经对热泪盈眶地感谢他们,并称要与他们共享富贵。但猜忌和听信谗言,让君臣隔阂日重。一时有功之臣都害怕伶官毁谤,人心惶惶。
他重用宦官,把他们当做心腹,赐给他们优厚的待遇,加官进爵,再次开启了宦官干预政事的恶劣风气。宦官们也极力纵容他挥霍享受,建高楼宫殿、采宫娥民女、残害忠良,都有宦官们的作祟。他又设置各道监军,节度使出去打仗或留在朝廷时,军府的政事都有监军来裁决。这些人凌驾在主帅之上,仗势争权夺利,因此各藩镇对他们都十分愤恨,上下离心离德的局面进一步形成。
他破坏法制,赏罚失据。乐官周匝被梁人抓获,李存勖率后唐军进入汴梁的那天,周匝在马前拜见哭诉说:臣之所以能够安全活到今天,全靠梁教坊使陈俊、储德源的帮助,希望陛下能把两个州封赏给他们,以此来报答他们的恩情。李存勖竟然答应了他的请求。后来竟然任命陈俊为荆州刺史,储德源为宪州刺史。此举让跟从他转战南北而没有得到赏赐的人无不愤怒叹息,广大士兵中的怨恨情绪迅速膨胀。
李存勖还纵容宠信刘皇后。这个刘皇后虽为女流,但却贪财短视、气量狭窄、心狠手辣。一方面李存勖发诏书,另一方面刘皇后可以发教令,无形中就造成了政出多门。宦官和伶人们围在李存勖和刘皇后左右,扑风捉影,添油加醋陷害忠良。郭崇韬辅佐李存勖儿子李继岌灭掉了前蜀,宦官们千方百计在郭崇韬和李继岌之间制造矛盾,误国的刘皇后在李存勖不肯下令杀郭崇韬时,便自己写了一道教令给李继岌,让他先动手杀掉郭崇韬。一代忠良郭崇韬和五个儿子,就这样被残害,在朝野引起了强烈的震动。
伶人也好,宦官也好,皇后也好,都是李存勖的身边人。不是不可以对身边人好,但李存勖似乎忘乎所以,全然没有原则和尺度,让这些人成了贪得无厌,狐假虎威,拉大旗做虎皮,侵蚀国家根基,离间上下人心的蛀虫,也在李存勖和大臣将领和百姓之间,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密不透风的墙,使他耳不聪,目不明,神不清,智不达。当他身边儿有了大量小人的时候,忠诚正直的人就会想法设法逃离。后梁的降将高季兴就说:李存勖经过百战刚得到黄河以南地区,他举起手来对有功之臣们说,我靠十个指头夺得了天下,如此居功自夸,别人都没有一点功劳,这样谁不灰心!而且皇上还迷恋于捕猎和女色,怎么能够长久统治天下呢!
很快的,国力衰落了,吏治腐败了,政令混乱了,干城毁掉了,人心崩塌了。国家就像一堆干柴,很平常的一件事部队换防的事情,就擦出火星引发大火,酿成了邺都兵变。不到三年,当年振臂一呼应者如云,纵横天下,气吞万里如虎的马上天子,竟然变成了呼天天不应,唤地地不灵的孤家寡人。当临近灭亡之际,他才命人赏赐军队,士卒们背着赏赐的东西骂到:我们的妻子儿女已经饿死,拿上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!李存勖最后竟然被乱兵流箭射死。
按说在五代十国时期,最有实力完成统一中国大业的当属李存勖。确拥有着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牌,很短的时间打得稀烂。背离自己的初心,忘记过去的苦难,当是走向覆灭的开始。
想想中国革命取得胜利前夕,毛主席谆谆告诫全党,务必要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,务必要保持谦虚谨慎,不骄不躁的作风,这是多么富有远见而英明!